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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 之第四辑
我终于明白了前段时间那个梦的意义。
在一个星期以前我的梦里,简溪买了一个白金戒指,他伸出手递给我的时候,他没有下跪,没有说“嫁给我吧”,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送你”。
在三个小时之前,宫洺用那张苍白而冷漠的脸,对着我,递过一个戒指对我说:送你。
两个半小时之前,简溪的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而在我慌张地挂断电话过去了七个小时之后,天空迅速地亮了起来。在这七个小时里,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一分一秒变化光线的天空,没有合眼。我清晰地目睹着犹如黑暗的大海般空旷的操场,被光线一点一点照穿,最终变成冬天里灰蒙蒙的苍白景色。第一个起床的人,呼着白气,从我可以看见的视线里走过。
在这七个小时的过程里,我给简溪发了两条短信。
第一条:你在哪儿?
第二条:你可以回一个电话给我吗?
但是我的手机一直都没有响起来。我反复地把手机盖翻起来查看,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屏幕上简溪年轻的面容,在黑暗的环境里,清晰得像是夏天烈日下的苍翠树木。绿莹莹的光芒,照得我胸腔发痛。

当我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洗手间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憔悴的面容,快掉到颧骨上的黑眼圈以及快掉到胸口的下眼袋,还有像是生化危机里僵尸般泛红的双眼,这让我的心情非常地压抑。但是这种压抑与因为简溪而产生的压抑相比较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我迅速地刷牙洗脸,从旁边顾里的柜子上偷了一点她买的资生堂的焕肤觉醒精华素胡乱涂抹在脸上,然后拉开门走进客厅准备泡一杯咖啡。
刚走出来,就看见拉开房门穿着背心走出来的唐宛如。她顶着一头像是刚刚被绿巨人强暴过的乱发,冲着我憔悴的脸打量了片刻,轻飘飘地对我说:“你月经又来了?弄得这么憔悴?”
我本来就火气很大,于是转身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用力朝着走向厕所的唐宛如砸过去。但是小小的一个泡沫靠垫,在唐宛如肌肉纵横的背上轻轻地弹跳了一下,就反弹回了地上。而她完全没有知觉地继续朝厕所走。
我被震惊了。我知道如果我不依靠具有锐利的工具的话,是很难对她的肉体造成什么物理伤害的,于是我转向精神层面,我问她:“你最近又开始健身啦?”
然后我听见她脖子僵硬地发出卡擦的声响……
我在她爆发的前面一秒迅速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南湘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看见我用背死命地抵着门,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揉了揉眼睛问我:“你到底欠了黑社会多少钱?”

已经八点一刻了。在我的房门口守株待兔的唐宛如在留下了最后一句“林箫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之后,不得不出门上课去了。
我回到床边上坐下来。
南湘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被子去打开电脑,然后开始放歌。
她回到床上躺下,问我:“你今天早上不是有课吗?”
我看了看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我不舒服,不想去了。”
她也没多问,从枕头上方的书架上拿下一本画册来开始翻,中途抬起头,问我可不可以帮她冲一杯咖啡。
我在客厅把咖啡冲好,然后考虑了一下,准备告诉南湘昨天晚上简溪电话里那个女人的事情。
我刚走回房间,门口墙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有一种预感是简溪打来的这种预感从我开始和他交往开始就一直存在。比如手机有短信的声音,我会突然预感到是他。比如宿舍阿姨说楼下有人找我,我会预感到是他。比如快递说有我的包裹,我会预感到是他送来的礼物。
每一次都是准确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拿着咖啡呆站了一会,直到南湘“喂喂”地把我唤回神,我才非常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那一声低低的,有磁性的,同时充满了明快和清爽的“喂”,的的确确来自简溪。
在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面对简溪的时候,简溪就帮我想好了出路,他异常镇定地对我说:“林箫,南湘在吗?把电话给她,我有事要和她说。”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震住了。
在电话里,简溪的语气平静而自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把电话放下来捂在胸口上,转过头对南湘说:“是简溪。”南湘头也没抬,“嗯嗯”地应付了我两声,我尽量平静地接着说,“找你的。”
南湘从画册里抬起头,莫名其妙地打量着我,和我用力捂在胸口的话筒。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接过电话。
在他们通电话的几分钟里,我坐在床边上,几乎忍不住想要掉下泪来。我目光的边缘,是放在我床头的那只简溪送给我的小丑鱼公仔,它温驯的脸像极了简溪。
南湘挂上电话后开始迅速地穿衣服。
我对她说:“南湘我有话和你说。”
南湘头也不回地回绝了我,她说:“我有事要去找顾里,回头再和你聊吧。” 在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要求的时候,她已经拉开了房间的门出去了。
我呆在原地足足三分钟,然后我也愤怒地起身冲出门去。
而我并不知道的是,在于此同时,简溪也跨进了我们学校的大门。

如果现在你是以上帝的角度或者高度在俯瞰我们的大学,那么你就会看到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的猫与鼠之间的角逐大战。
简溪匆匆地跑进学校四处寻找着南湘。
而南湘正披头散发地朝正在A楼上课的顾里跑去。
我紧随着冲出大门,追逐着南湘,想要了解到底简溪在电话里和她说了些什么。
而唐宛如在下课铃声打响之后疯狂地冲出了教室的门,她并没有忘记要挑断我的手筋脚筋。
而顾里则一边走出教室的门,一边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早点。
而顾源则从D教学楼走出来,准备去找顾里。他觉得是时候对顾里摊牌了。

如果说我们的生活充满了一千零一种未知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在巨大无边的大学围墙范围内,这一场角逐大战,谁先遇见谁,都可以导致完全不同的结局。

我在学校A楼下的花坛边看见了正在等待顾里走出教学楼的南湘,她头发被风吹得很乱。我从背后喊她,她回过头来,脸上是我很少见过的凝重的表情。
我再也按捺不住我的满腔怒火和疑问,我冲她吼:“你发什么神经……”我话只说了一半,就硬生生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不远处,穿着灰色毛衣的简溪,正在朝这边小跑过来。

他远远地对我和南湘挥了挥手,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准备抱我。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像是太阳一样散发着热量朝我靠近。
我在他靠近的同时,抬起脚用力地踢向他的膝盖。
他立刻跪在了地上,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皱紧了眉头,牙齿咬在下嘴唇上,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我知道我用的力气有多大,因为我的脚整个都麻掉了。
南湘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回过神来后对我大吼:“林箫你疯了你!”
我瞪大了我的眼睛,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了出来。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不要脸”之后,我转过头想要走。
但是简溪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轮圆了胳膊朝我扑过来。
我以为他要动手打我,本能地缩起身子。
在下一秒,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溪已经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了。他的胳膊牢牢抱紧我的身体,我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他也一动不动。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在我耳朵边上小声而急促地说: “林箫,别走……痛死我了。我快站不稳了。”
我的眼泪啪啪地掉下来,有一两颗掉在了简溪的手背上。
他转过来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耳朵上,“我真的站不稳了啊……”。
身边包裹的都是他的味道。
熟悉的,温柔的,另我可以迅速安静下来的气味。像是漫天云朵一样朝我包围过来。

他把我的身体转过来,然后吸着气,忍着痛对南湘扬了扬下巴,“你和她说。你和她说。”
南湘走过来,翻着白眼看我,她说:“我要是你男朋友,我轮圆了胳膊给你两耳光。”
我火又上来了,我冲南湘说:“你别帮他了!他昨天晚上还不知道跟哪个女人睡的呢!”
南湘对我的话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惊讶,她再一次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对我说:“简溪没有和别的女人睡”,她停了一下,吸口气,“是顾源。”
我听见肩膀上简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心中的那块巨大的几乎快压垮我的石头,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转过头,看着趴在我肩膀的简溪,问:“真的?”
简溪点点头,下巴在我的肩膀上动了动,“嗯。真的。”然后又说:“痛死我了。”
我沉浸在对简溪的心疼里。我扶着他在花坛边坐下来,刚刚想直起身,然后就僵在半途中,我突然才注意到刚刚南湘说的最后半句话,“是顾源”。
我僵硬地扭转回头,像是被雷霹中一样望向南湘,“你刚刚说……刚刚说……顾源?和简溪睡觉的是顾源?!我操啊!!”
南湘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沉默着,一言不发,朝我伸出了大拇指。在我和她互相对峙了三分钟后,我恍然大悟,和别的女人睡的人,是顾源!

于此同时,我听见了我身后顾里的声音,“你们都在这儿啊。”
我回过头,看见提着LV包包,踩着GUCC小短靴的顾里朝我们走过来。她随手把一杯只喝了一小半的奶茶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拉起简溪,像个神经病一样逃走了。也没顾得上理睬简溪的呻吟和一瘸一拐。我实在没有办法去面对这样充满挑战的场景,于是我把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了南湘。
我相信,如果说我们的朋友里,还有人能完成这样一个类似深入虎穴然后在老虎脸上踩上两脚的任务的话,那么一定只能是南湘。唐宛如也不行,唐宛如会直接把老虎踩死。


顾里冲着我逃走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她神经搭错啦?”
南湘走过去拉着顾里的手,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正是上课时间。所以女生宿舍也没什么人。
我看了看守楼的阿姨并不在门口,于是扶着简溪去了我们宿舍。我记得寝室顾里柜子里有疗跌打的正红花油。
梵高先生服饰店   大学城渔米香旁                陪我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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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溪坐在我的床边上,我跪在地上帮他把药油涂抹在那一大块被我踢得肿起来的膝盖部位。整个过程里,简溪一动不动,转过脸去看着窗外,面红耳赤。
而我更加不愿意说话,眼珠子一直盯着地面,没有挪动过。
气氛非常微妙地尴尬着。
因为。。。。。。
他今天穿着一条非常窄腿的牛仔裤,没办法挽到膝盖上去.于是他只能把裤子脱了.我假装非常见过世面地把空调调高,镇定地说:“不要感冒。”他点点头,尴尬而吞吐地说:“不,冷。”
其实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简溪的下半身。之前有很多次我们去游泳或者海边游玩,他也是穿着到膝盖的沙滩裤。以前每次看见唐宛如的腿,我都会觉得真是肌肉嶙峋,但是在帮简溪推揉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男生的腿比女生结实多了。而且还有非常让人难以面对的,扎手的……恩,怎么说,………毛发。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刺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然后一层又一层内疚的感觉,从胸腔里翻涌出来。
我抬起头,看见简溪也正好低头在看我。我眼睛又红了。
我问他,疼吗?
疼.他点头。额头上的头发碎碎地挡住眼睛,在阳光里投下半透明的影子。
我把脸贴在他的膝盖上,趴在他腿上。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放血谢罪。
但是在我无限心疼和内疚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姿势非常微妙,我的目光正好对着一个我非常无法面对的地方,于是我的脸瞬间发烫,我尴尬而僵硬地把脸稍微朝边上转了一转。然后我眼角的余光里,简溪的脸也迅速地烧红了。
我依然假装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假装镇定地匍匐在他腿上,内心却迅速思考该如何又自然又迅速地改变这个姿势………..
还没等我想好,简溪就先忍不住了,他咳嗽了两声,身体朝后面缩了一缩,对我说:“林萧,你这样,我……..”
“乱想什么呢你!”我脸像发烧一样,用力张口在他肿起来的膝盖上咬了一下。
简溪疼得“啊啊”乱叫。
在我还没作出反应的时候,瞬间就发生了这一辈子我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事情。其恶劣程度足以进入排行榜的前三名。
先闻其声后见其影,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林箫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破门而入的,正是肌肉嶙峋的唐宛如。
映入她眼帘的是裤子脱到膝盖下面的简溪,我正跪在他面前埋头趴在他的大腿上。而他正在“啊啊”地呻吟着。
她的那一声尖叫几乎响彻了云霄,险些把110招来。  
  
简溪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要拉起裤子,结果我动作没那么迅捷,他的膝盖重重地撞在我的下巴上,我痛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差点昏死过去,感觉都可以看见一整幅星空图了。
简溪赶忙弯下腰来扶我,结果手上的裤子唰一声掉了下去。
于是他用正面,面对了正在意犹未尽惊声尖叫的唐宛如。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人生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先是无遮无拦地观赏了卫海,接着又是切中要害地观赏了简溪。这个她人生中出现过的最帅的男人。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幸运的是,那天简溪穿的是四角内裤。
而不幸的是,是非常紧身的四角内裤。  
唐宛如尖叫了差不多一分钟我觉得她已经快要断气了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轻轻地抬起手按住胸口,郁结地说:“我受到了惊吓。”
那一刻,我是多么地想抽死她啊。 在之后的第三天,我和南湘在客厅里看书的时候,她忽然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唐宛如对简溪某个部位的评价和简洁,只有三个字:很饱满。”
我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到唐宛如房间门口哐哐砸门,我发誓连消防队的人员都没我勇猛,“唐宛如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结果开门的是出来倒水喝的平静的顾里。她镇定地对我说:“唐宛如不在。”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一种无比下流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对我说:“听说很饱满?”
我抄起一个沙发靠垫砸过去:“喝你的水吧!”  
但是在事故发生的当下,我只恨不得真的昏死过去。所谓的两腿一蹬,一了百了。
我实在难以面对一向怪力乱神并且离经叛道(其实就是神经病)的唐宛如。
于是我决定用顾源的事情转移她对我和简溪的关注。人在需要自我保护的时候,一定会丢出别的东西去牺牲,换取生存。  
而事情的整个过程,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详细地从简溪口里听到。
事实是他昨天在顾源家里玩游戏,下午走的时候把手机丢在了顾源家里。结果到了深夜才想起来。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那个女人!”我控制不住地插嘴。)简溪问顾源呢?那个女的说:他在洗澡。
简溪问:你是谁?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简溪用家里另外一个手机给顾源发了条短消息问他怎么回事。
但是顾源却没有回复。  
“我并不肯定一定是顾源出轨,但是又不能完全不告诉你们,因为这总不正常吧?而且,”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和唐宛如,“告诉你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正面的积极作用,所以我才打电话找南湘商量。”
我抬起头用非常抱歉而内疚的眼神看了看简溪。
他低头用充满怨恨和无奈的眼神回看了我,冲我耸了耸肩帮涂了吐舌头。像个17岁的少年。  
我突然开始忧郁起来,我问简溪:“现在怎么办?”
简溪拍拍我的头,说:“他们两个应该会好好谈一谈吧。总有办法的。别担心。顾源很爱顾里。这个我知道。”
我点点头。
身后传来唐宛如的深呼吸。
我回过头去,看见她用力地捧着自己的心口,像是林黛玉般无限虚弱的说:“我受到了惊吓。”
我恨恨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恐吓!”  
南湘和顾里坐在花坛边上。
身边是陆陆续续上课下课的学生。有一些情侣牵着手走过去。有一些女生正在等自己的男朋友。等待的途中拿出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还有更多单身的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像是要投身祖国的四化建设美好未来的人,他们背着双肩包,气宇轩昂的走在学习的宽阔的大道上,露出断了两寸的裤子下面的尼龙袜子。
等待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
而顾里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南湘伸出手,放在顾里的手背上。她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谈谈。”
顾里微笑着,说:“嗯。放心,没事。”
南湘看着眼前镇定的顾里,没有说话。
多少年来,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镇定的,冷静的,处变不惊的,有计划的,有规划的,有原则的,一个女人。
甚至有些时候可以用冷漠的,世俗的,刻薄的,丝毫不同情弱者的,拜金主义的,手腕强硬的,来形容。
她像是美国总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哪怕是市贸双子被炸平了,他也依然是镇定冷静的,她不会伤春悲秋,她只会思考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顾里站起来,说:“顾源一定会找我的。我们等着就行了。”

又是这样漫长而灰蒙蒙的冬季——

我们的爱,恨,感动,伤怀。

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我们无限遥远的未来。


我们呼朋引伴的草绿时代,我们促膝长谈的漫漫长夜。

都被灌录在固定长度的那一段胶片里。随着机器的读取,投影在黑暗中的幕布,持续放映。

我们都仅仅只是这个庞大时代的小小碎片,无论有多么起伏的剧烈剧情在我们身上上演。我们彼此聚拢,旋转,组成一个光芒死神的巨大玻璃球。

我们是微茫的存在。

唯一残留下来的模糊记忆,是我和南湘还团在温暖的被窝里,空调突突地往外送着温暖的热风,然后顾里就破门而入了。高声宣布着:“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试一下新开的那家餐厅,我终于可以在学校吃西餐早点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门口的那个“早餐自助:每位68元“的招牌。

当我和南湘看见这个招牌的时候,我们迅速的就转身了。然后再听见顾里那句“我买单”之后,我们迅速而直接的走进去坐了下来。

面前热气腾腾的咖啡喝牛奶冒出的热气熏得我和南湘昏昏欲睡。

顾里的电话响起来,她正在撕面包,腾不出手,于是按了免提,接着唐宛如嘹亮的声音就像是广播一样播放了出来,唤醒了每一个还在梦里的人:“我!一个人68块!喝什么啊!金子吧!”

而且最最让我和南湘痛不欲生的地方在于,她上海人的口音,和金子是同样一个音。

我清楚地看见对面两个矜持而贵气的女生迅速的红了脸。

顾里老样子,非常的镇定,她轻轻瞄了瞄手机,说:“进来吧,我买单。喝!”
当唐宛如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和南湘,嗯,怎么说呢,受到了惊吓。

如果你能顶住第一眼的压力,而仔细辨认唐宛如的脸,你会发现其实它仅仅只是化了眼线,然后稍微有一点眼影,睫毛也微微刷过了。并且涂了唇蜜。这时几乎所有女孩子都会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去仔细辨认的话,那么,受到惊吓,是一定的了。

但是顾里的表现实在惊为天人,她瞄了瞄唐宛如,皱着眉头说:“你被打了?不是吧,一大清早,谁干的啊,那人吧!”

唐宛如彻底地受到了惊吓。

然后转身愤怒地离开了。



顾里疑惑地望着我和南湘,问:“她干嘛?报仇去了?”

我心很累,说:“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化了妆。”

顾里挥挥手,“别搞笑了。”过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不是吧?真的假的?”

我和南湘同时严肃地点头。

顾里:“吓人。。。。。。”

我和南湘再次点头表示了同意。

顾里思考了一下,认真地问我们:“我靠,别不是被BY了吧?”

南湘难以掩饰地嗤笑了一声,“BY?姐姐我谢谢你,要也是BY我吧。”

顾里歪头想了一想,说:“那确实是。”

南湘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一口咖啡在喉咙里咳得快呛死过去。

这种“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下毒自己喝”的戏码,我在南湘和唐宛如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喝着自己的牛奶,眼睛环顾着周围的食物,心里想一定要把68块吃够本,并且努力吃到136块。

而这时顾里的电话又响了,顾里看了看屏幕,撕面包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我喝南湘都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来电人是顾源。我们都没有说话,装作没看见。过了一会儿顾里把电话接起来,她简单地“嗯”,“好的”之后,把电话挂了。

然后继续平静地撕着面包。

我和南湘什么都不敢说,低头喝着牛奶和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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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依然很空旷冷清。这个时间实在太早太早了。
顾里走到男生宿舍小区门口时,看见了站在大门外的顾源。
他喘着纸钱和自己一起逛恒隆时被自己疯狂喜欢的那件黑色PRADA长毛毛衣,周杰伦在MV里穿过同样的一件。顾源头发染成了深咖啡色,和自己头发的颜色一样的。只是好像变长了很多,风吹得凌乱起来,看上去有点憔悴。
有多少天没见了?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似乎是太习惯和顾源的稳定关系,所以,一段时间不见,并没有让自己觉得有多么陌生。
她冲他挥挥手,让他看见了自己。
顾源咧开嘴笑了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冬日灰色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明亮。


顾源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顾里,张开口——

让我们先把时间停顿在这里。
然后让我们抬起手,把手腕上的钟表往回拨------一直拨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顾源在家里打will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客人,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拜访他的老爸和老妈。准确的说是拜访他的老妈。所以他完全没有理睬,继续玩游戏。知道母亲在房间外面呼唤自己,才悻悻地放下手柄,光着脚走出房间。然后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对中年夫妇,以及正和自己的父亲聊天的,一个同龄少女。
母亲亲热地拉着自己的说,走向那个女孩子,对她说:“这是我儿子,顾源”,然后转身对顾源说,“这是袁艺。”
那对中年夫妻非常热情地让处他们女儿身边的位置,招呼着顾源坐过去。顾源有点无所谓地坐下,准备应付客套一下,就继续回房间打will。
直到听到母亲说:“你们家的女儿谈朋友了吗?”
对方回答:“哈哈,还没呢。得有好的对象才行啊。”
母亲继续说:“我们家顾源也还没呢。”
对方回答:“这么巧啊!真是缘分!”
顾源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拙劣而滑稽的戏码,扯了扯嘴角,说:“我有女朋友拉。”
像是瞬间撒下的干冰一样,周围嗖嗖地开始冒出冷气来。
最为明显的就是母亲迅速拉扯下来的脸。然后迅速地。又换上了面具般的笑容,“小孩子家,乱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哈哈哈哈听在顾源耳朵里,感觉像是吃下了一颗一颗圆滑的石头。
他站起来,提了提松垮的裤子,转身走进房间去了。


然后时间继续进行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顾源坐在客厅里翻时尚杂志,他妈坐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把他的杂志拿开,然后对他说:“袁艺哪点不好?人又漂亮,家里条件又好,更何况她父母是我们的一个重要合伙人。”
顾源有点不屑地笑了笑:“妈,你别演香港言情剧了,这什么年代了,别和我搞政治婚姻那一套,演连续剧呢你。”
当然,能生出顾源这样的儿子,顾源的母亲,叶传萍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依然微笑地说:“你之所以这么不在乎,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感受不到钱的地位和威胁,因为你从小就没有过过苦日子。妈什么没见过,别在和我闹小性子了。”温柔的口吻,安静的笑容,确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源没理睬她,继续看杂志。
叶传萍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转身说:“你好好想想吧。对了,在你想好前,我要提醒你,不要乱刷信用卡。”
顾源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重新把杂志拿起来。
叶传萍胸有成竹。


时间再进行一个星期。
顾源发现自己所有的信用卡都没办法使用,银行卡里也无法提出钱来。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之前,自己刚刚把4000块现金给了顾里,也不好意思去要回来。
他第一次连续两天没有吃饭,他在吃着顾里买给他的混沌的时候,掉了眼泪。
他甚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像一个男人。
他觉得自己在保护顾里。
在这个星期里,他问卫海借了第一次五百块。

时间再往前进行。他借了第二次五百块。
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依然优雅地喝茶。仿佛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顾源依然也像是没事一样,看杂志,打游戏。
但彼此的心里都在用力地拔河。
双手握紧着粗糙的绳索,掌心里渗出的黏糊糊的血。
没有加油的人群,没有队友。安静却激烈的拔河。  
时间进行到两天以前。
袁艺一家再一次来到顾源家里面。
而这一次,叶传萍无疑加强了火力,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成功地说服了袁艺父母让袁艺留宿,“我们顾源很懂事的,不会乱来。”
母亲特意在顾源的卧室里加了一张床。
“干吗不放到客厅去?”顾源的脸色很不好看。
“让客人睡客厅,多不礼貌。”叶传萍一脸正经。
“那我去睡客厅。”顾源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
“女孩子都不怕,你大男人一个,怕什么?“叶传萍讽刺地笑着。
顾源皱紧眉头,然后不屑地笑了笑,“最好她也不怕。“
然后转身走向浴室。“我洗澡了。”
而之后,简溪留在顾源卧室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当袁艺看见仅仅只是在腰上围了一条窄毛巾就走进来了的几乎赤着身子的顾源时,她还是烧红了脸。她不得不承认,在她从小到大看过的男孩子里,顾源是最英俊挺拔的一个。线条分明的身体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水珠,宽阔的胸膛以及明显的腹肌。这是以前从高中时代田径队就形成了的体型。顾源笑了笑,然后一把扯掉了毛巾。
袁艺面对着面前只穿着内裤的顾源,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空气里是他刚刚沐浴后的香味,以及四处弥漫的,剧烈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她红着脸,害羞地笑了。
顾源冷冰冰地问:“看够了么?”然后伸手关了灯。接着躺到自己的床上。不再说话。

如果黑暗里可以有夜视的能力,那么现在,你一定会看见满脸愤怒和屈辱的袁艺。她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让我们把时间再次拨回到正常的时刻。
冬天刚刚亮起来的早晨,风里卷裹着寒冷的水汽。把脸吹得发红。
顾里安全地站在顾源面前,依然是一贯的冷静和理智。
这让顾源有点害怕。其实顾源一直都有点怕顾里。
但是他还是打算对她说。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自己也想得很清楚了。
他抬起手放在顾里肩膀上,刚要开口,就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
顾里和顾源都同时奇怪为什么会有车子可以开进学校来,这是明明不允许的。
不过当顾源看见那辆熟悉的凯迪拉克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叶传萍总有办法把车开进她想开的地方去。
她打开车门,优雅的走下来。
他看了看站在顾源面前的顾里,高傲地微笑着。  

顾里有点疑惑并且有点反感地问:“这里学校规定不能开车进来,你凭什么开到这里来?”
叶传萍微笑着,“那是因为我们不同,你们家开不进来,我们家就可以开进来。”
顾里的怒火迅速被点燃了。在尖酸刻薄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听见顾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妈。”
顾里感觉像是一把刀从背后插向了自己。  

在彼此笑里藏刀的对话里,顾里终于明白了叶传萍来找顾源,或者直接点说,来找自己的原因。
顾里对此非常生气。
她生气的地方却并不是在于叶传萍不同意自己与顾源交往,而是因为叶传萍竟然看不起她的家世。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从16岁起就提着LV包包上学,洗澡会在浴缸里倒牛奶,并且从小就有司机接送的顾里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如果不是顾源在身边的话,他甚至很想对叶传萍叫嚣:“你也不问问你儿子是否配得起我!”
叶传萍看着怒气冲天的顾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无论顾里多么地冷静,理智,从容,但是她面对的都是另外一个比自己年长20年的“顾里”。就算同样是狐狸,就算同样是白蛇,就算同样是蝎子。她也是年轻的那一只。
叶传萍打开车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抬起眼看了看顾里,浑身打量了一遍,对着她的LV包包和GUCCI短靴,说:“看来我儿子帮你买了不少东西嘛。”
顾里破口大骂:“我身上没有一件事你儿子买给我的!”
不过黑色的凯迪拉克已经扬长而去了。她的声音被远远的抛在车后,喷上了肮脏的尾气。
顾里转过头来,冲顾源吼:“你脚上那双D&G的靴子,是我给你买的!”

顾里并没有发现,顾源眼睛里,是一层又一层,乌云一般黑压压的伤心。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上凝起一层雾。
他长长的呼吸在周围清早的空气里,听起来缓慢而悠长。
她慢慢地走前两步,把顾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并不是因为你从小就有宝马车接送而喜欢你,我也不是因为你的LV包包而喜欢你,我更不是因为你送了我D&G的靴子而喜欢你。就算你没有一分钱,我也喜欢你。”

但是生活永远不是连续剧。它不会在应该浪漫的时候,就想起煽情的音乐。它不会在男主角深情告白的时候,就让女主角浓烈地回应。它不会在这样需要温柔和甜蜜的时刻,就打翻一杯浓浓的蜂蜜。
它永远有它猜不透的剧情。
和那个创造它的,残酷的编剧。


顾里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永远不能容忍的,就是对她尊严的践踏。无论这些尊严是否建立在荒唐可笑的物质和家世的基础上。
他在非常短暂的瞬间里面,竖起了自己全身的刺。
她冷冷地推开顾源,她说:“别幼稚了,不要把自己当作刚刚开始初恋的高中生一样。你和我都知道,我们都是冷静理智的人,我们会选择彼此,也是因为彼此都知道不应该浪费精力和心血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虚弱的幌子,被风一吹,甚至不用风吹,缓慢走动几步,也烟消云散。如果我今天是一个领着补助金的学生,你顾源会爱我?”
“那当然。”顾源的眼睛被风吹得通红。
顾里冷笑一声。
顾源低下头,牢牢地看着顾里的眼睛:“那如果我是个穷小子,我没有钱,你会爱我吗?”
顾里不回答。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在顾里的沉默里越来越红。
过了一会,他像是终于松口气一般,无奈地轻轻笑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眼,他说:“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顾里朝后退开一步,“你之所以能这样无所谓地说着类似‘钱不重要’,‘如果我没有钱你会不会爱我’之类冠冕堂皇的话,那是因为你并没有体会过没有钱的日子!你从小就活在不缺钱的世界里。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拿着10万透支限额的信用卡无所顾忌的刷下一两万只为了一个好看的包或者一件好看的礼服。所以,你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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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源看着面前的顾里,他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一种从身体深处袭来的疲倦,就像是冬日巨大的寒流一样,瞬间包裹住了他。他也不想再去反驳她的话。因为自己在刚刚过去的两个月里,就是过着没有钱的生活。吃的是泡面,没有买一件新衣服,有时候连泡面也不买,饿得肚子痛,在吃到顾里买给自己的馄饨时感动得哭。偶尔还会在和顾里吃饭的时候为他买单。
但是在顾里的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拿着信用卡无所事事的少爷。
他说:我走了。
顾里咬着牙,不说话。眼眶发出剧烈的刺痛感。她控制得很好。正如她从小以来的样子。
顾源转过身,走了。然后他蹲下来,迅速解开了自己的鞋带,转身用力砸在顾里脚下。“还给你!”他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沙哑。
走了两步,他弯下腰来脱下袜子,“这也是你曾经给我买的。”
“都还给你。”

如果我们的生活是一部电影,或者说是一部高潮迭起的连续剧。那么,在这样的时刻,一定会有非常伤感的背景音乐缓慢地从画面上浮现出来。
那些伤感的钢琴曲,或者悲怆的大提琴,把我们的悲伤和难过,渲染放大知道称满一整个天地。
在这样持续不断的,敲打在人胸腔上的音乐中——
南向坐在空旷的楼顶天台上,她拿着安静的手机发呆。偶尔抬起手,用手机拍下灰蒙蒙的天空。风把她的头发吹乱贴在脸上。
唐宛如坐在球场边上,她从开始训练到现在,都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卫海。看他跳跃起来杀球,看他低着头认真地听父亲训话。看见他撩起衣服下摆来擦汗,露出肌肉的腹部。她像是第一次恋爱的少女一样,浑身发烫。她甚至自己早上起来悄悄地在浴室里化了妆。她看着旁边放着卫海的包,敞开的包里有卫海的手机。她犹豫了很久,终于紧张地拿起来,拨了自己的号码。
宫洺揉了揉发痛的眼睛,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给凯蒂发了消息,让她一早买来两包咖啡。然后他站起身来,从高高的写字楼落地窗眺望出去,看见一整个缓慢苏醒过来的上海。
而我在清静的图书馆里,把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是个抄在纸上,准备寄给简溪,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窗户照耀进来,图书馆只有一两个零星的学生在看书。巨大的白色窗帘缓慢地摇动着,我有种幸福和悲伤交错伴随的感动。


而在悲剧的最强音节——
顾里站在门口,看着光脚的顾源沿着笔直的道路走回他的那幢宿舍。他的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迅速被风吹得通红。
顾里的眼眶里堆满了泪水。但是她不想哭。她控制着不要眨动眼睛,以免泪水掉落下来。顾里是不应该哭的,顾里是冷静而理智的。
她看着顾源慢慢走远。
他捡起顾源的鞋子,又走前几步把袜子也收拾起来,然后转过身,镇定而冷静地离开。她把鞋子用力地抱在胸口。鞋子上的灰尘在她的黑色外套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胸腔里翻腾的哽咽和刺痛,都被用力地压在身体的内部。像是月球上剧烈的陨石撞击,或者赤红色蘑菇云的爆炸,万籁俱寂,空洞无声。


而在她转过后的十几秒,顾源从远处慢慢地对过头来,他看见的是顾里冷静离开的背影。
他想,这就是我的爱
她冷静的朝远处走去。渐渐地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他张开嘴大哭。
冷风像是水银一样倒灌进温热的胸腔里,一瞬间攫紧心脏。


这才是悲剧的最强音节——
弥漫了整个空旷天地间的,低沉提琴的巨大悲鸣。


——我们永远都在崇拜着那些闪闪发亮的人。我们永远觉得他们都像是神氏一样存在着。
他们用强大而无可抗拒的美丽和力量征服着世界。
比如现在正在打电话的宫洺,比如刚刚离开的Kitty。
但是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样的代价,去换来了闪亮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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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最新连载——小时代(第五辑)
在我第三次被“大众传媒理论”课的老师高亢无比的音调吵醒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愤怒了。一直说教师是体谅关怀我们的园丁,但不让学生睡一个好觉是什么道理。
我摸出手机,看看还有十分钟下课,于是也就不再倒下。整理一下头发,摸出镜子看了看脸上被压出的睡痕,然后准备下课不去吃饭直接回寝室窝者。
对于最近在减肥的我来说,午饭是恶魔,一定要远离。Kitty前天的签名档深深地刺激了我,这个身高一米六九的女人非常不要脸地用MSN签名档刺激了她整个联络薄里的人,“天呐!我竟然88斤了!”那个时候,我义愤填膺地关掉了MSN。我刚想转过头告诉南湘这个女人的卑劣做法,结果看见南湘再吃一个奶油面包,手边还有一杯蜂蜜。我看了看南湘如同林志玲一样纤细的胳膊和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唯一比较瘦的地方就是胸(……),然后,我用尽全力扔了一个枕头,砸向这个睡前吃奶油蛋糕喝蜂蜜糖水的女人。我愤怒地打开房间的门,去隔壁找唐宛如去了。
几分钟后,我飞快地跑了回来死死地抵住房间的门,丝毫不理会唐宛如在外面发疯一样地嚎:“林萧我要把你浸猪笼!”
我的内心得到了平衡,也就不管唐宛如的死活了。
但是我一觉醒来,手机上没有任何人的短信。这稍微有点不正常。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我的手机上应该满满的都是另外三个妖孽的短信,彼此相约午饭的场所或者下午是否逃课。
走在路上的时候,简溪的电话来了。
我非常甜蜜满脸桃红地接起了电话,曾经南湘和唐宛如都对我接简溪电话的表情做过形容。
南湘说:“每次你接简溪电话的时候,感觉你整个人恨不得变成一块橡皮泥了,你能稍微挺拔起来不要那么像一条蛇么?”
而唐宛如的版本比较直截了当:“又发骚了。”、
只是当我在接通电话两分钟后,我脸上不再堆满了桃花,而是堆满了……随便吧,剪刀也行,锥子也行,斧头也行,电钻也(……)野性,所有满清十大酷刑的道具都可以往我脸上堆。
我默默地挂掉了电话,麻木地站在学校巨大的人工湖边上,虽然已经接近春天,但是风里蜷缩的寒冷依然可以把脸庞吹得失去知觉。
这个巨大的人工湖从学校建立那天起就存在了,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和人民币,湖中间的人工小岛上有高傲孔雀在散步,湖的正中间有巨大而复杂的音乐喷泉,喷泉下有配合音乐变化的彩色灯光设备,感觉差不多可以对外卖票参观了。湖里甚至还有黑色的珍惜天鹅游来游去,虽然唐宛如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脱口而出:“你看这鸭子大得!”
简溪在电话里轻轻地告诉我:“顾源和顾里分手了,你知道么?”
我并不知道。
这几天里,我所看见的鼓励,依然有着固定的作息时间,每天清早都会精神抖擞地在浴室里化出精致的淡妆,依然在没有课的下午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时尚杂志,茶几上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上等蓝山咖啡,每一克差不多可以够我和南湘吃一顿午饭。她依然会在晚上收看第一财经,并且可以很冷漠地看待上海发疯一样猛涨的楼市和如同面包发酵般膨胀的物价,她刷刷地在她的MOLESKINE笔记本上写下相关的看法和分析。她依然面不改色地刷卡从IT里买回两千多一副的手套。她依然和唐宛如每天完撒谎能够斗嘴吵架,依然每天早上看着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我和南湘轻蔑地翻者白眼。
在我的眼里,顾里表现得非常正常。
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认为),我并没有发现她和顾源分手这件事情。
我擦了擦眼眶里莫名其妙渗出来的泪水,拨通了南湘的电话。我和南湘坐在学校图书馆门口巨大的台阶上,周围来往的人很多。他们分为两种,一种是戴着厚厚的眼镜镜片的书呆子,他们像是伴随着黄河大合唱的旋律一样朝图书馆踏着正步走去,他们是祖国八九点钟的 太阳,他们同时也是我们心中约会对象准则里的“生人勿近”。另一种是在大通天里也会穿着超短裙,披者长长的柔顺的秀发,拿着莎士比亚情诗去图书馆约会的美女们。比如我和南湘(……)
此时,两个美女 坐在如同布达拉宫前庭般高大的台阶上,非常惆怅。她们陷入了沉思。
“我刚看了看顾里的课表,她下午没课,应该在寝室。你回去安慰她。”我打破了沉默,心怀鬼胎的说。
“得了吧,让我去安慰失恋的顾里?我情愿去伏地魔床面前给他讲故事。”南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她翻者白眼看我,“你哪次不叫我去送死,要去你去。”
说实话,我也不敢去。我情愿去挖伏地魔的祖坟。
最后拉锯战术以我和南湘共同跳火坑,要死一起死作为结束。
在回寝室之前,我和南湘绕去学校后门,帮顾里买了她最爱吃的小笼包。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也不排除用小笼包做武器自卫的可能。
但是,当我和南湘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地用钥匙打开寝室的大门时,我们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在顾里的ipod底座音箱播放出的《柏辽兹幻想曲》精致的旋律中,顾里在客厅的中央铺了一块白色的柔软毯子,此刻她正穿着紧身性感的两截式露腰运动装,固定着一个极其扭曲超越人体极限的姿势在做瑜珈,她听见声响,幽幽地转过头来,瞄了瞄提着小笼包穿着破牛仔裤的我和南湘,用一种很怪力怪神的气音和表情对我们说:“你们还不快来……”
那感觉,如同盘丝洞门口倒挂着的裸体蜘蛛精在无比妖媚地对唐僧四人说“你们还不快来”一样。
于是我和南湘迅速加入了她。
并且南湘还去房间里倒腾出了多年前我们去峨眉山时带回来的檀香。她点燃在旁边,于是,烟雾缭绕里,三个女人开始抬腿拧腰,挑战着种种人体柔韧的极限。
这对南湘和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我和她,都是学过现代舞的,而且南湘比我专业多了,我游手好闲地学了三年,南湘坚持学了六年。南湘经常在夜店或者KTV里,无聊的时候,就活动活动筋骨,轻描淡写地就把腿举起来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去,我对此习以为常,并且偶尔还会加入她。但是周围的人往往受不了这个刺激。曾经有一个男的被南湘吓得目瞪口呆,然后把一颗龙眼连皮带壳地吃了下去,嚼地咔嚓咔嚓的。
瑜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中途休息。
顾里企图把她买回来那瓶大瓶装 的饮料打开来,但是死活拧不开那个瓶盖。我曾经喝国这种运动饮料,虽然它瓶身上的大串英文我不是全认识,但是对它那种能够瞬间击穿天灵盖的劲爽清凉和活力四射的口感记忆犹新,于是我守在边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是,在经过我们三个人轮流用尽吃奶的力气后,依然没有打开那个瓶盖。我绝望地瘫倒在沙发上,顾里非常愤怒,她冷静地抄下瓶身上的厂商电话,准备打电话投诉。南湘受不了了,起身去饮水机放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
在她一边喝水的同时,一边挤眉弄眼地暗示我。然后她就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去了。这个骗子!又出卖了我!
我像是演八点档连续剧一样非常做作地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假装无所谓地提起:“这几天没看见顾源嘛。”说完后我看见南湘整个背都僵硬了,我也迅速摸过一个沙发靠垫放在自己的胸前,随时准备着,堤防顾里突然冲我扑过来戳瞎我的双眼。
顾里一边抄着瓶子上的电话,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顾源啊,我们分手了啊。”
我看见南湘转过脸来,张大了口闭也闭不上,纯净水顺着嘴巴流出来。
在下半场的瑜珈时间里,我和南湘不断地企图挑起关于顾源的话题,但是,顾里依然如同泰山一样巍然不动地维持着她的瑜珈姿势,四两拔千斤地回答着我们的各个问题。我和南湘如同鹅毛一样,被她轻轻地随手拂开。
后来我们都放弃了,专心地沉浸在优美的幻想曲里,幻想着自己正在完善的玲珑曲线和不断增长的浓郁女人气息。
而这是大门打开了,唐宛如又尖叫了一声。
“我靠吓死我了,我一进门看见烟雾缭绕的,还以为烧以起来了,而且面前还有看不清楚的三个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说“三个玩意儿”的时候,抬起兰花指,对者我、顾里、南湘,指指点点。
唐宛如结束了我们的瑜珈时间,她一边抱怨着她父亲设计的魔鬼训练模式,一边去浴室把热水器打开,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水热起来。
她随后拿过那瓶我们没有打开的运动饮料,轻轻一拧,然后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我和南湘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
顾里双眼发亮,迅速地行动起来,她走过去亲切地拉住唐宛如的手,温柔地手:“宛如,我和你讲哦。”
在顾里极尽词汇之能事地表达了我们三个对那瓶饮料的无可奈何,并且接和再一次极尽词汇之能事地描述了唐宛如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瓶盖为我们解决了重大难题之后,唐宛如一言不发,黑着一张脸进去洗澡了。
整个过程里,浴室寂静无声,没有传出唐宛如往日嘹亮的歌声来。
南湘拱拳对顾里说:“佩服佩服。”
顾里摆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然儿第二天早上,我们遭到了报应。
南湘在半清醒状态下,起床去洗脸刷牙,我在被窝里躺着,默默地不断反复对自己说“最后睡五分钟”,然后突然听见了南湘尖锐的惊叫声,之后立刻唐宛如更加惊世骇俗的尖叫配合着响器,我下意识地觉得寝室一定闯进了变态,于是我也躲在被子里拼命地尖叫着附和她们。
我听见雇员从房间里走出来,镇定而平静地问:“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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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披者被子哆嗦着走进客厅。
据南湘的形容,她打开房间的门,在昏暗的还没有亮起来的清晨光线下,一个满脸惨白毫无血色,没有下半身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从地上抬起头,用两个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洞瞪她。
而唐宛如的形容是她正在净化心灵,用冥想来排除这个世界的一切纷扰的时候,突然一声刺耳的如同厉鬼惨叫般的女生从她天灵盖上破空而下。
而当顾里打开灯的时候,发现了正劈腿盘在地上、贴着面膜做瑜珈的唐宛如。
在我和南湘依然惊魂未定的时候,唐宛如和顾里已经收拾完毕,各自说了一声“有事先走了”之后,关上门扬长而去。
我和南湘依然懒洋洋披着被子毯子,窝在沙发上,等待着灵魂清醒过来。  
顾里走在清晨的宿舍园区里,人还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学生都还没有起床出门。每个寝室的窗口都亮着黄色的灯光,偶尔看得见站在窗户边上刷牙洗脸的剪影。
顾里提着手里的LV提包,转了几个弯,朝男生宿舍走去。
她走到顾源的寝室楼下,那个守寝室的老女人精神矍铄地端个凳子坐在大门口,看见顾里走过来,刚要张口,就被顾里迎面丢过来两张粉红色的一百块。于是她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把凳子朝边上挪了挪。
顾里在一群穿着棉衣绵裤,偶尔有一两个不怕冷的穿着内裤的男生目光下,平静地朝楼上走。
她站在顾源寝室门口,回忆了一下出发前心里想好的台词,然后抬起手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把牙刷塞在嘴里的陌生男的,他看见漂亮的顾里,混浊的眼神晃了一晃之后迅速发亮起来,他咕噜了一下吞了一大口牙膏泡沫。
“顾源呢?”顾里像是白素贞一样,端庄地笑了。
“跑步去了。”男生拿下牙刷,抹了抹嘴边的泡沫。
这下轮到顾里无语了。
在顾里的计划里,并没有想到顾源这么早也出去跑步。
她顿了顿,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包,把一叠用纸条扎好捆紧的4000元人民币用力丢在男生的胸口上,说:“给顾源。”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幸福有点太过突然。
被钱砸死是多少男人的梦想,更何况是被一个美女用钱砸死。  
三月的天气慢慢转暖。
虽然凌晨的天气里还是弥漫着尖锐的寒冷,但是随着天空云朵里的光线慢慢转强,温度会迅速地上升起来。
顾源的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停下来,在操场边上的水泥台阶上坐下来。
还没完全亮透的天空。空旷的足球场像一个巨大的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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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如经过几天的调查,发现了每天早上八点半的校队晨练,卫海都是第一个到的人。甚至很多时候他八点就到了。一个人在体育馆里练习着步法,或者挥拍做准备运动。对于刚刚进校队的新人来说,卫海的确非常努力。
学校的羽毛球队在整个上海 来说,也算非常厉害的。男生和女生都是各八名。
女单1号和2号,都曾经是国家一队退下来的。唐宛如是女单3号。再加上另外一个大一的女生,她们四个是校队的一队。另外四个实力更弱的女生是二队。平时参加全市甚至全国的比赛,差不多都是一队出马。
男队也是一样的,而卫海是男单8号。
唐宛如这几天一直心怀鬼胎地向父亲打探关于卫海的各种消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迅速得知了他的优点是“力量突出,体力充沛”,缺点是“技术不细腻,想法单一”。所以,唐宛如迅速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做战方针。

果然,走进体育馆的时候,已经听见里面的跑步声,羽毛球鞋摩擦地板特有的“吱吱“的声响在空权的室内回响着。唐宛如走进去,就看见了正在独自练者步伐的卫海。
卫海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是唐宛如,整张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他支吾着打招呼:”早……“
唐宛如笑颜如花(这个微笑已经对着镜子排练过无数次了),然后回了声”早啊“。
看见对方并没有一上来就发动”我的奶”啊之类的语言攻击,卫海显然松了口气,于是在听到唐宛如提出两个人对打练习练习的时候,卫海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唐宛如说:“你们男生力气大,不准杀球。”
卫海点点头,说:“恩,好。”

毕竟卫海是新人,而唐宛如在对方不能大力杀球的前提下,靠女生细腻的手法,把卫海搞得大汗淋漓。两个人打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然后坐到场边休息。因为也快八点半了,等下就会其他的人来。
唐宛如心怀鬼胎地从自己的羽毛球包里拿出一瓶蓝色的饮料,递给卫海。
“啊,不用了。“卫海摆摆手,显得很不好意思。
”没事,这饮料蛮好的,我爸爸说补充体力很好,你下次也喝这个。“唐宛如把自己的爸爸抬出来。“
”真的啊?“卫海拿毛巾擦了擦汗水,接了过去看饮料的名字。
唐宛如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摸进自己的包里,把另外一瓶粉红色的饮料拿出来。
这饮料就是前段时间电视里一直打广告的那个”他““她”的饮料,顺便拿余光偷瞄正在仰头喝“他”的饮料的卫海。但显然,木头木脑的卫海并没有发现饮料瓶子上包装的秘密。
灯光下卫海的喉结上下滚动,还混合着香皂气息的汗水味道在自己的身边浓郁地包裹着,唐宛如简直像一条端午节的蛇一样浑身燥热无比。
下一个画面,卫海起身把衣服一脱,“热死了。”

当卫海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唐宛如的时候,唐宛如已经差不多快要缺氧致死了。虽然曾经做梦也回味过很多次卫海的裸体,但是如此近距离地再一次看见他结实的胸膛,依然让唐宛如觉得五雷轰顶。
卫海慌张地把衣服套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挠头发。
唐宛如装作非常镇定地转开话题:”你的体力很好。“
卫海一瞬间更加尴尬了。
唐宛如警觉过来:”我不是说你床上的体力!你不要想歪了!“
卫海喉咙里的水都呛了出来。
唐宛如想 :”好了,又毁了。“

两个人尴尬地坐着。唐宛如在思考着如何改变眼前的冷场。
在唐宛如还没想好对策的时候,卫海站起来,指指唐宛如手上的饮料,说:”把你的饮料都喝啦,真不好意思呐。我去再买两瓶,等下还有两个小时的训练呢。“
唐宛如心里充满了甜蜜,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说:”谢谢你啊。“(这个动作,也在镜子前练习过了无数次)
卫海看着脸红的唐宛如,怔了一怔,然后笑着露出白色整齐的牙齿:”好,那我去买。“
唐宛如看着乖乖听话跑出去买饮料的卫海,不由得母性大发,她站起来从包里扯出一张毯子说:”外面冷呢,你要不要披一下啊?“
卫海回过头来,笑容满面地说:”不用,打完球正热呢。“
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宛如握者毯子,激动得快要哭了。
这一回,她是真的把自己套进去了。
周三的时候,简溪来学校找我,他今天只有两节课,用他的话来说,“我用我帅哥的美貌勾引了一个同教室的女生帮我签到,我就旷课出来找老婆来了。”
所以,我勉为其难地也逃了课。
其实简溪过来并不仅仅只是找我,在顾里将钱送给回给顾源之后,顾源彻底被激怒了。他在电话里告诉了简溪。
简溪觉得这样下去是要搞大了,我和他的看法一致,以顾里倔强的个性来说,这样的僵持搞到最后,很可能两个人就这么黄了。
我和简溪坐在学校的湖边草地上,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肩上,然后从后面抱着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他手长腿长,我朝后靠着他,感觉自己像坐在一个大沙发里。旁边是简溪在学校门口买的我爱吃的话梅和软糖,还有他喜欢喝的绿茶。他总是这么细心。我闻着简溪身上和草地类似的清新味道,然后被春天的阳光照耀着眼皮,我觉得这日子真幸福。如果没有顾里顾源两口子那档子事儿,这生活完美得都快虚假了。
在消耗完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之后,我和简溪商量出了一个结果,我们要迅速地把顾里搞出病来,然后,在她身虚体弱的时候,在顾源去照顾她,然后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于是我和南湘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为了达到目的,我和南湘决定不择手段。
无论是顾里洗澡的时候从外面关掉热水器,还是在她刚刚起床的时候,关掉空调然后把窗户全部打开。
以及在她睡着之后,悄悄潜入她的房间把她的空调开成冷气。
甚至在我们的计划里,也包括不得已就在湖边上把她推下湖去的方案。

在这样疯狂的行动下,我和南湘成功地发烧感冒了。(……)。
在我们裹着毯子,彼此幽怨地注视着对方的同时,我们还要同时接受顾里的嫌弃,我们用过的被子或者吃过的东西,她总是迅速地推得很远。甚至不要我们使用客厅里的餐巾纸,没事也不准我们俩在客厅呆者。
甚至连唐宛如,也对我们表达了她的厌恶。当我们在客厅里的时候,她绝对不出房间。在学校碰见我们,她也捂着鼻子远远地就尖叫着逃开了。那阵仗弄得像我和南湘得了狂犬病一样。
南湘在唐宛如门口用像是被人捏着鼻子一样全翁声翁气的声音大吼:“唐宛如!就你那身板,就算把流感病毒直接放进汤里让你喝下去,你都不会倒下的!宛如金刚!胜似金刚!”
然后门开了,顾里戴着口罩,露出两只眼睛问我们:“学校超市有卖消毒液的么?”


一转眼周五了,我一口气吞了两倍用量的感冒药片,然后喝了三杯咖啡之后,看了看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转身抓起包,朝《M.E》杂志社走去。
轻伤不下火线。
虽然Kitty已经反复询问过我到底是否需要她代班。而我坚定地拒绝了她。
我看了看工作日程,最重要的是今天上午10点钟要陪宫洺和chanel公司的人谈这一季关于他们新推广的香水的广告合作。
而其他的还有他在干洗店需要取会的一件礼服。(我在送过去的时候,干洗店的人反复地询问我这真的是脏了的衣服吗?)
他养的狗需要做新一次的健康检查。(他的那条大白熊站起来比我高,我一直担心会不会被它强暴。)
他家里的加湿器坏了需要送修。(我从来没见过家里24小时空调不停的人。)
他看到了一种新型的羽毛球拍然后我要想办法在国内帮他买到。(这个我已经问他唐宛如了,确定了她爸爸可以帮忙从国外带回来。)
还有他指定的一些书目。(这个我已经在网上买好了,昨天公司的邮件管理人已经告诉我送到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们,我觉得还不是太发热,至少我还能清醒地回忆起这些事情来。


当我从收发室取出那一叠厚厚的书之后,我把它们整齐地码放了宫洺的办公桌上,顺便把取回来的那件礼服挂在了他办公室的衣柜里。
我一边往宫洺杯子里倒纯净水的时候,一边脑子里还是在担心顾里的事情。并且感冒的症状还是困扰着我。虽然鼻涕控制住了,但是整个人在药效的作用下显得昏昏沉沉的。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三刻了,我走到自己座位上,拿着自己的资料夹,朝会议室走去。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宫洺已经坐在会议桌上了。
他穿着GUCCI的修身西装,浓郁的黑色。衬衣的领口上,那根白色的领带被一种巧妙的方法扎起来,我记得我在时尚杂志上看过,是今年流行的新的领带打法。
我小心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轻轻地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我看着他像是动物一样狭长眼睛半闭着看我,浓郁的长睫毛把眼神都遮盖起来,我也无从得到任何眼神的讯息,不知道他是在和我打招呼,还是有话对我说。他修整得很干净浓眉毛皱起来,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早。”
他放下手上的资料,用那张白纸一样的苍白的脸看着我,不耐烦地用冷冰冰的声音对我说:“我的杯子。”
我恍然大悟,迅速低下头出去拿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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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进行到了一半,我在感冒药的效果下有点想要打瞌睡。中途甚至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宫洺正在和对方那个四十岁的阴气沉沉的男的谈话,听见我的声音转过头来望向我,那个眼神足够让我清醒得如同回光返照一样。
过了几分钟,对方那个叫Ken的中年男人,问:“那你们这一期的广告别册,用什么纸张呢?”
宫洺回过头看我,我迅速翻开资料,核对了两遍之后,小声说:“是用唯美吵感E402,140克的纸?”
我被对方问得有点摸不清头脑,我转过去问宫洺,宫洺也在用同样疑惑的眼神问我。我突然想起来这个纸张是由印制部的人直接决定的,不是宫洺选的纸。
把一瞬间我脑海里迅速跑过很多的字幕,包括“怎么办,好紧张”,“没事,放松。你行的”,还有“死了”,甚至还有“恐龙为什么灭绝了呢”。我吞吞吐吐地,像是有人掐住我的舌头一样结巴地说:”嗯……表面光滑,但是又不太光滑。嗯,有粗糙的手感……但是……其实也不太粗糙……“ 我眼角的余光瞄到宫洺,他整张脸变得像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Ken把手上的资料一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身子靠向椅背:”你们杂志社到底有没有人能向我解释一下到底这个见鬼的E402是什么东西?“
宫洺把会议桌上的电话机拿过来,按了免提,然后按了”1“的快速拨号键。对方的电话刚刚响了一声,然后就被接起来了,声音非常镇定冷静,而且婉转动听。
”你好我是宫洺先生的助手。“
”Kitty,是我。我可不可以对先生解释一下我们广告别册的纸张?“
”OK,没问题。钟先生,您记得你们曾经和《VOGUE》杂志2007年合作的那一张你们2008春装广告内文折页么?“
Ken探过身子,说:”《VOGUE》第几月份的?“
”《VOGUE》2007年12月,那个折页的纸张就是唯美超感E402,但是那个是100克的,我们这次使用的是140克,克数更高,纸张会更硬挺,所以对图片的表现也会更细腻。这个纸张的质感比较高贵,不像是普通铜版纸张,而同时图片细节的表现比铜版也更细腻。“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Kitty。“
”不客气,钟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拿一份从制版部拿出来的别册打样给您看一下。“
”那最好了。“
”好的,那我十五分钟之内过来。您稍等。“Ken的脸色变得稍微好了一些,宫洺拿过资料夹,继续和他谈论之后的细节部分。


说实话,在整个对话的过程里,我听见Kitty镇定而优雅的声音,而且准确而得体的回答,我觉得非常地羞愧。一种耻辱感迅速地从心里漫上喉咙。对于从小到大都是领奖学金,在学校都是老师的宠儿的我来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浓厚的自卑。
但是这些都不能深深地刺痛到我,因为我觉得这些是不重要的,我还有别人比不上的地方。
但是,当我坐在会议桌上,被Kitty这样婉转轻松地击败的时候,我觉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而十二分钟后,当穿着简洁高雅套装、脚踩者10cm高跟鞋、妆容精致的Kitty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chanel公司所有的男人都对她投向了赞赏的目光。她淡定地从资料夹里拿出了本手工状订好的册子,轻轻地放在宫洺面前。
宫洺对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竟然觉得那一瞬间宫洺对她发出了一个微笑。
宫洺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林萧你去买7杯星巴克上来。“
我站起来,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点点头,转身走出会议室。在轻轻地关上门的时候,我听见那个叫Ken的阴沉男人,用充满讥讽的语气对宫洺说:”你可以多发她一点钱,让她买双像样一点的鞋子么?“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上三叶草的运动球鞋,眼泪顺势掉了下来。
这是2006年的时候,简溪在淮海路上adidas旗舰店门口,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限量款。他有一双男式的,我有一双女式的。他送给我的时候,满脸高兴,像是小时候拿到压岁钱一样。
但无论这个鞋子在全球的数量有多少,无论需要排多久的队才可以买到,但是,在上海时尚圈里,球鞋永远敌不过细高跟鞋。

我提着整整7杯咖啡,站在公司的楼下。我没有脸上去。
我在公司门口的绿化台阶上坐下来,摸出电话打个简溪。
我一边哭一边对他说着刚刚自己受的委屈,我说了宫洺冷漠的眼神和Kitty超越我10倍的能干,我没有提起宫洺对Kitty的那个微笑。
当我哭哭啼啼口吃不清地说到他们讽刺了我的鞋子的时候,简溪在电话那边生气地大骂起来。


我哭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了。
我得赶紧把咖啡送上去。虽然我没有Kitty能干,但是至少买咖啡的工作我还是可以的。我走到会议室的门口,Kitty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她看见我明显是哭过的红红的眼睛,没说什么,她指了指我手上的咖啡,问我:”我不得不提醒你,宫洺那杯咖啡有多加两包糖进去么?“
”啊!“我手一抖,差点把咖啡全部掉下去。她像是早就料到一样,镇定地走到她的工作台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包星巴克的糖包,撕开后迅速地放了进去。然后接过我手上其他的咖啡,对我摇了摇头,然后推开会议室的门,轻轻地把咖啡放在会议桌上。
我看见Kitty安静地坐在宫洺旁边,她低着头迅速地记着笔记,偶尔在宫洺转头对她询问的时候,她低声地提醒着宫洺。并且对方的其中一个外国人发言的时候,她也用了口流利的英文回答着对方。
我站在边上,不知道应该坐过去,还是应该退出去。
而这个时候宫洺抬起头看见了站在玻璃门外的我,他用他苍白而英俊的脸看了我一会,然后没有任何感情地对我挥了挥手。
掌心向地,手背冲我,然后朝外轻轻地挥了两下。
我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我其实情愿宫洺对我发火的,而不是对我做出这样的手势。我甚至觉得他像是隔着空气对我挥了两个耳光般的难受。


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趴在电脑键盘上哭,眼泪滴到键盘的缝隙里。
哭了一会我打开电脑,在启动的时候,我看见了留在我桌面上的一个资料文件夹。上面写着”林萧收“,标题是”会议相关资料备忘“,落款是Kitty。
我翻开来,里面是所有相关的讯息,包括纸张。
”如果对方问起具体的纸张,就告诉他们是和他们曾经与《VOGUE》杂志合作过的2007年12月的春装广告折页同样的纸张。“
”但是克数增加到了140克。“
”保险起见,你可以问制版部门要一些打印好的样张,装订出一个册子来。“
而这个时候,我的电脑屏幕上MSN自动登陆完成了,对话框跳出来,是Kitty给我的留言:”林萧,桌子上我给你发了备忘的文件。你记得看。“
我差不多想要杀了自己了。
梵高先生服饰店   大学城渔米香旁                陪我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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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12点的时候,他们结束了会议。我看见chanel公司的人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
宫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忙他的事情。
Kitty走到我的面前,她看了看我,对我说:”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觉得今天是你自找的。“
我点点。我心里也这么认为。
”不过,我也想和你说,我在你这个位置的时候,我刚进公司犯的错误,比你多多了。我那个时候每天都在哭。“
我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在我印象里无所不能的女超人一样的Kitty。她冲我挤了挤眼。
她转身走了,她说:”剩下的就交给你啦。我还得赶回我爸爸的生日宴会去呢,今天他60大寿。“
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内心涌动起得很多很多的感慨,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们永远都在崇拜着那些闪闪发亮的人。我们永远觉得他们都像是神氏一样存在着。
他们用强大而无可抗拒的魅力和力量征服着世界。
比如现在正在打电话的宫洺,比如刚刚离开的Kitty。
但是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样的代价,去换来了闪亮的人生。
我所看见的宫洺,被PRADA和DIOR装点得发亮,被宝马车每天接送着,一双脚几乎不沾染俗世的地面尘埃。他挥霍着物质,享受着人生,用别人一个月的工资买一个杯子。他对别人冷漠,他不近人情。
我所看见的Kitty,沉迷在美丽的衣服和奢侈的鞋子里,追求庸俗的外在美貌,阿谀奉承机关算尽,拼命想要升职。
但我没有看见的他们的部分,却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当我沉睡在被窝里的时候,当我为我的爱情心花怒放的时候,当我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肥皂剧的时候,他们喝光了新的一杯咖啡,揉揉眼睛,继续新的事情。他们握者手机在沙发上稍微闭眼休息一个小时。
旋转着的,五彩缤纷的物质世界。
等价交换的,最残酷也最公平的寒冷人间。

宫洺在MSN上面告诉我他要出去了,让司机在楼下接他。
我赶紧打了电话。
之后他对我说,你也可以下班了。
我提者自己的包,非常沮丧地走出公司。
在走出大堂的时候,我看见站在公司门口的简溪。他斜挎着一个DISEL的包站在路边,像所有青春蓬勃的男生一样好看。
我望向他,眼里充满了泪水。他冲我眨了眨眼睛,温暖的笑容在眼泪里折射出光彩来,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我走向他,他把我手里的包接过去,然后伸手把我揽进怀抱里。
他用脸颊轻轻地贴着我的耳朵摩擦着。他安慰我说:”别沮丧了。我陪你回家。“
我点点头,然后又听见他问我:”那个就是你的变态上司?“
我赶紧脱开他的怀抱,回过头去,宫洺站在路边上,正在看着我。他身后,那辆宝马车正缓慢地朝他开过来。
他的那身GUCCI西装让他显得更修长,他手上那个提包我曾经看见过,摆在LV橱窗的新款非卖品柜台里面,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也没有说话。像是一个正站在街边等待被镜头捕捉的外国模特。他冷漠的深情和他像是黑夜般漆黑的头发将他装点得像一个精致的机器假人。我回过头偷偷看了看简溪,他也在用同样一张冷漠而微微带有敌意的脸庞望着宫洺。
他们对峙的时候,我感觉简溪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
司机伸手伸手恭敬地帮宫洺拉开车门,宫洺转身坐进了后座。
窗户玻璃缓慢地摇上去,宫洺那张完美的侧脸消失在玻璃的倒影背后。
简溪揽过我,低沉着声音说:”走吧,回去了。“


淮海路上迅速奔流的高级黑色轿车,街边巨大的法国梧桐把阳光过滤后投影下来。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奢侈品橱窗里,模特展示着下一季的流行。他们和宫洺一样,有着阴郁而邪气的五官,却也英俊逼人。
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边踩着高跟鞋飞快赶路一边用英文讲电话,她们转身消失在淮海路沿路的高档 写字楼里。
还有更多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素面朝天,她们踩着球鞋,穿着青春可爱的衣服挽着身边染者金黄头发的年轻男生幸福地微笑着。
我是这些女孩子中间的一个。
我们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流,交错旋转着,从世界的南北两极而来,汇聚在上海的空气里。
青春的炽热,和强力的寒流。


而在大学与世无争像是伊甸园一样的环境里,唐宛如怀着如同初恋一样的心情,反复地看着自己包里做好的便当。
她在等待男队训练结束。
而当卫海换好衣服,穿着一身帅气的休闲服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她快步地走了上去,她甚至为他穿上了难得的裙子。
她从包里拿出便当盒,告诉他里面是她做的饭团,很好吃的。
卫海有些惊讶,随即开心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高兴。他摸了摸头,说,谢谢你啦,正好要去图书馆,来不及吃饭了。他摸摸肚子,像是肚子饿了的样子。
她目送他拿着她的饭盒离开,心里像是胜满了一碗温热的蜂蜜水。
卫海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微笑着,依然是那个露出整齐洁白牙齿的微笑,他说:”我可以给我女朋友吃吗,她特别喜欢吃饭团呢。“
唐宛如愣了一愣,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哦,好啊。“
卫海笑了笑,朝图书馆去了。
绿树掩映下,这个奔跑的挺拔的背影,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唐宛如的梦境里。


唐宛如呆呆地站在那里,几分钟前还沉浸在美好而甜蜜的喜悦中,而几分钟后,她却像是被拔掉电线的电视机一样,没了声音。
而过了很久,她终于哭了起来。眼泪弄花了她早上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化好的妆。


而校园的另外一边,顾里一个人在寝室里,她站在客厅里动也不动。
因为刚刚宿舍的阿姨说有人给她一个包裹。她下楼取上来一个很大的纸箱。
她打开来,连绵都是她曾经给顾源的礼物。
有D&G限量的球鞋,一个有范志毅亲笔签名的足球,一件KENZO的毛衣,一个和自己现在正在用的笔记本一样的MOLESKINE,一副LV的手套,一条LV的围巾。
她站在敞开的纸箱面前,然后慢慢蹲了下来,她把头埋金膝盖里。
她忘记了顾源其实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冷静的,理智的,略微显得残忍的。这样的顾源。


回带家之后,我就去浴室洗澡了。我觉得像是整整工作了24小时一样疲惫。
简溪和我爸妈都很熟悉,他们在客厅里聊天。在我放水找衣服的时候,简溪帮妈妈削好了一个苹果。简溪回过头来眯者眼睛微笑着问我,“林萧你要吃吗,我帮你削一个。“
我摆摆手,无力地走进浴室。
我把花洒开得很大。呆呆地站在莲蓬头下,任水从头发上流到脸上。
其实我有很多眼泪没有流,现在要一起把它们排出眼眶。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简溪在门外叫我,他说:”林萧我先回家啦。“
我问他:”怎么急着走呢,不是说好了等下陪我吗?我马上就洗好了。“
他笑笑说:”妈妈在家还等我吃饭呢。要不是你在电话里哭了,我才不出来找你呢。“
我冲他说:”嗯,好吧。“
然后我听见他对我爸妈说再见。


而我所并不知道的事情,是他躺在我房间的床上,看见我的包敞开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各类文件和各种化妆品,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帮我整理起来。直到他看见宫洺送我的砖石戒指。
那颗砖石发出的光芒像是在他眼里撒下的一把针。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戒指塞回进我的包包。
然后他就走到浴室门前来,温柔地和我说话。

我在热水下,眼泪顺着脖子、肩膀,然后流到脚底。
门外是简溪离开时的关门声,他的动作总是那么温柔。关门声很轻,像一声短促的叹息。(
梵高先生服饰店   大学城渔米香旁                陪我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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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差不多三年前,顾里上高三的时候,她就养成了类似美国上流社会的那种生活方式和作息时间,周末的早上,起得和工作日一样早。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周末定义里一定要包含“睡到自然醒”这样一条注解,否则就难以称其为周末。
但是,美国那些忙忙碌碌的职业经理人和上流社会的贵族们,往往在周末进行各种聚会或者早餐会。他们在太阳刚刚照耀大地的时候,就谈成了一个项目,然后起身去化妆间的时候会打电话叫助手准备好合同,趁热打铁一锤定音。

在顾里和我与南湘厮混在一起的高中年代,她和我们一样,还并没有成为现在类似计算器的一样的女人,她那个时候和我们一起挥霍着青葱岁月,穿着各种蕾丝的裙子,色彩鲜艳的衣服,包包上挂着丁零当啷的各种玩意儿,手拉手一起在街边摆着各种做作的表情拍大头贴——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书包是LV的帆布挎包(南湘曾经因为撒了汤在上面导致差点被顾里殴打)。后来我和南湘都恨不得用一个玻璃罩子把她的书包装在里面供奉起来,每次烧香叩拜,免得那天一不小心玷污了它,被顾里灭口。

但是当顾里度过了那一段懵懂的岁月之后,随着家里越来越溺爱她,那个帆布的LV包包从此没有在我们眼前出现过。到了高三的时候,她经常走到操场边上,把一个新的包包往水泥台阶上一丢,然后就坐下来,并且把外卖的咖啡在我和南湘面前递来递去,当咖啡穿过那些名牌包包的上空的时候,我和南湘都很是惊心动魄。

所以,顾里在周日早上差不多八点的时候,就已经起来在浴室涂涂抹抹了。当她把最后一道工序(一种50ml的液体,在久光百货一楼被标价到1800的东西)涂抹完成后,就穿着MUJI柔软的白色浴袍,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喝咖啡了。
她在餐桌上的笔记本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之后,点了“打印”那个按钮,合上盖子,她把电脑放到一边,书房的打印机开始吭哧吭哧的打印文件。
顾里的爸爸在看当天的报纸,她的母亲在阳台上看风景。
顾里拿过桌子上的时尚杂志随便翻阅起来。
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控制力。她需要对自己的生活有百分百精准的控制力。任何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事情,都会让她抓狂。任何所谓的惊喜,意外,突然,临时,变故,插曲,更改,取消……这一类型的词语,都是顾里的死敌。任何精准的数字,都会瞬间点燃顾里的激情。到后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和顾里约会的时候,都以“下午六点十七分”之类的时间作为我们碰面的时间点。因为类似“六点左右吧”之类的对话,会让顾里进一步把我们的生活方式定义为“懒散”和“太过随意”——但其实私底下,我和南湘都认为顾里对我们的定义非常精准……
我记得在高三的时候,那个时候顾源和顾里刚开始交往,他还不了解顾里,他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准确的说是2月12号的下午,鬼鬼祟祟和简溪两个人,吧我和南湘拉到学校后面的仓库,说实话,如果对方不是简溪和顾源的话,我会觉得我们即将被强暴。当时我脑子里甚至还格外诗意地闪现出无数《关于莉莉周的一切》的镜头,包括那个被按倒在一堆泡沫垫子里被强奸的女高中生在夕阳的光线里显得很美.(……)
当我和南湘顾源在2月14号为顾里准备的一个惊喜的时候,我和南湘差不多一口气说了我们一辈子最多的“不不不不不……”字。
在我们的劝说下,顾源半信半疑地发了消息告诉顾里,说他帮她买了情人节的礼物,一双三叶草的限量球球。
很快,顾里的消息传了回来,她说:“嗯,三叶草不错。如果是白色的话,it will be good!”
顾源和简溪对这条消息简直傻眼。
我和南湘一副“我早就告诉你们”的表情。当天下午,顾源逃课去把他买的蓝色球鞋换成了白色。
而现在,这双白色的限量版三叶草球鞋正好被列在打印出来的那张单子上。
咋看上去,像是一份shopping list。但其实,这份单子的题目,应该是“顾源曾经送的礼物清单”。
当顾里把那一大盒自己曾经送给顾源的东西从学校带回来的时候,她深深地被激怒了。但她心里却隐隐的有些说不清楚的兴奋。她很久没有看见顾源这样理性而又冷酷的样子了,不得不说最近的顾源,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并且软弱。鼓励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她所喜欢的男人,是绝对理智的,类似一台高性能的精密运转的机器。而类似激情,浪漫,忧郁这样的字眼,在顾里眼里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行为。曾经我和南湘在听学校的一场文学社举行的诗人朗诵会的时候顾里中途跑来找我们,在坐下来十分钟后,就受不了了。台上那个带着眼镜面容扭曲而涨红的男生刚说完一句“我漂泊在秋风里,不知道方向,也不想知道方向,迷茫的生活给我带来一丝颓废的快慰”,顾里就愤然而起,离开了会场。她表情严肃地对我和南湘说:“我生气了。”

顾里拿起打印好的清单,核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和重复的东西——那感觉就像是机器人在迅速查找自己的记忆体,感觉眼睛都在闪一行一行的绿色符号和数字——之后,就把这张纸交给了她家的保姆,“Lucy,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
Lucy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她是顾里爸爸请的一个菲律宾的佣人。其实她也不完全是菲律宾人,她小时后就来中国了。所以会看中文,也会讲一口不算太流利的中国话。当Lucy第一天来到顾里家的时候,她告诉了顾里她的名字,但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发音彻底困扰了顾里。顾里低头思考了两分钟,然后她抬起头微笑地说“这样吧,你叫Lucy。”说完转身洗澡去了。
在解决问题方面,顾里总能迅速找到一条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顾里端着咖啡回到客厅餐桌旁,继续翻阅杂志。Lucy开始在顾里的房间翻箱倒柜。
母亲微笑着瞄了瞄动作敏捷的Lucy,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当初放着上海廉价的家政阿姨不请,非要请一个中文不流利,不会做上海菜(不过顾里家几乎不在家里开火)的菲律宾人,也是母亲的意思。因为对于有生活品质的顾家来说,有一个菲佣绝对比有一个家政阿姨来的有面子。
不过在请回来的当天,顾里就毫不留情地刺痛了她的母亲她轻轻地把一份报纸丢到客厅的茶几上,指着上面的一个专题,然后对她妈说:“菲律宾佣人早就不流行了。现在真正的上流社会,留下的是英国的老管家。花园的植物永远会在最适当的季节得到修剪,并且一定会选择在主人出门的时候进行,当主人回家的时候,面对的是崭新的花园。当主人决定出游的时候,会有一份详细的出游路线,包括所有安排好的航班、酒店、汽车租赁、并且会考虑好交通的高峰时间和人流强度所造成的影响,并且,会有一份备用的出行路线。当你早上起床的时候,餐桌上会有一份当日的用熨斗熨烫平整的报纸……”顾里慢条斯理地一边修指甲一边刺激她妈,当她妈满脸放光地说:“哎呀!这多好呀!哪儿可以请到这样的管家啊?”的时候,顾里丢出致命一击——“我可以帮你找到联系方式,不过年薪是一百万。”顾里抬起头,瞄了瞄她母亲像是被揍了一拳的脸。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拿回报纸,把那篇介绍英国管家的报道剪了下来,粘贴到自己的剪贴簿上,因为她对其中英国管家对财物的支配方式和报销方式,一集管家下面的家政团队的人事管理系统非常感兴趣。
后来母亲也就再没有提过英国管家的事情。只是日后不断地对自己自我催眠:“哎呀菲佣就是比一般阿姨好,看,多能干”。
梵高先生服饰店   大学城渔米香旁                陪我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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