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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渐渐习惯了他刻薄的语气——
“林萧你陪我一起去和艺林模特的总监吃饭。”
“我穿成这样,不太适合去高级的餐厅吧……”
“那也不代表因为你穿成这样,我们就需要去大娘水饺吃饭。”
“……”
我也习惯了他对于各种杯子的疯狂迷恋——
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套用来喝各种东西的杯子。从喝咖啡的,到喝水果茶的,到喝中国茶的,喝纯净水的,喝可乐的,喝果汁的,喝蛋白粉的……我本来以为他已经几乎把整个家里的杯子都带来了公司,但是我错了。在我有一次需要送紧急文件去他的公寓的时候,我发现了他家里有另外一整套一模一样的杯子。
还有他各种匪夷所思的生活习惯——
他保持着足够把自己塞进所有Dior衣服的清瘦身形,但是却每天都会让我帮他冲一杯蛋白粉。而对于蛋白粉这种可以加快雕塑出完美肌肉轮廓的东西,唐宛如视作宇宙第一敌人。
他对鱼的厌恶已经上升到了讨厌看《海底总动员》的地步。
他如果使用了钥匙之后,就会反复反复地洗十次手。
我尽量小心翼翼地存活着,并且以女特务的素质完成着他的各种交代下来的要求。比如三分钟以前他告诉我需要定一家上海现在热门到极致的餐厅的座位,当我刚刚打电话给那家餐厅,那家餐厅告诉我他们不接受定位的时候,我已经收到了他的短信“我在去的路上了,告诉我定好的位置。”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两三周上班的时间里,我都保持着完美的记录。
唯一一次搞砸,就是上周的事情。
上周我手痛,本来想请假,已经打电话叫凯蒂帮忙上班了,她也欣然答应。但是我总是怕出什么问题,于是还是决定周末坚持上班。
结果,当我一不小心伸出了我疼痛未消的那只手去拿杯子给他倒水的时候,杯子顺利地从柜子上掉下来,砸到了下面的大理石台面上。
碎了。
我站在原地脑子嗡嗡响。“他会派凯蒂谋杀我的。”我当时这么想。
但是宫洺只是在我身后抬起他那张百年不变的精雕细琢如同假面一样的脸,冷漠地说了句“买一个给我”,然后就低下头去继续看他面前的资料了。过了会又轻轻地说了一串我完全听不懂的英文,或者意大利文,或者法文,谁知道。但我知道那是这个杯子的品牌。
在我拍下了那个杯子残缺的样子,并且告诉了凯蒂那个杯子平时摆放的位置,并且在电话里鹦鹉学舌地模拟了那个品牌的奇妙发音之后,凯蒂终于帮我搞清楚了我可以在哪里买到这个杯子。
“恒隆4楼。”
凯蒂在MSN上冷静地打过来一行字。
我的心也像是那个杯子一样,碎了。
当我在恒隆四楼终于找到了那家以奢侈生活用品(比如9400元一套的盘子和碗,比如1168元一个的沙发靠垫,比如一套一万三千块的刀叉餐具套盒……)著称的店后,当我在面对着神色高贵的服务生询问了半天终于看见了被我打碎的宫洺的那只杯子之后,在我可以清晰地从店员“你要买这个吗?”的冷漠口气中听出了“你怎么买得起这个”之后,我在那只被灯光照耀得流光溢彩的杯子前面傻了眼。
它底座的玻璃台上,有一小块黑色的橡木,上面标着2200元的可爱价码。
我口袋里装着我身边总共的800块现金,和信用卡只剩下1000块的透支额度,然后和那个2200两两相望。
在站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我掏出电话打给简溪。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冷静,但是眼泪还是没有忍住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我并不介意对面那个睫毛像是两把巨大的刷子一样的女店员对我的眼泪表现出来的惊恐万分的表情,我只要听见电话里简溪温柔的声音,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在我和简溪交往的这些年里面,我印象中的他永远都是像下午六点左右的夕阳一样,温暖的,柔软的,像是电吹风吹出的热风一样包裹着我乖巧的外表和怪异的内心。唯独的有一两次发火,也很快就平静下来。记得起来的有一次是我把正在喝的咖啡洒在了他外婆的墓碑上(……),还有一次是我把他两个月大的凯撒(他的金毛猎犬)一失手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在隔了很久之后的现在,他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发了火。他在电话里对我说:“宫洺只是你的上司,一个普通的年轻男人,不要把他当神一样供奉起来。”我握着电话不敢说话。
过了半个小时,他找到了我。他掏出信用卡帮我付了钱,然后看着店员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白色精致的纸袋里。整个过程,他都冷漠着一张脸。看起来和宫洺没什么两样。如果现在去楼下拿一件Dior的长毛衣套在他身上,他就可以去走秀了。
之后我们从四楼慢慢地走下来。
沿路经过的橱窗,差不多就是宫洺的生活展示柜。那些看起来非常眼熟的有着小蜜蜂LOGO的白色衬衣,那些看起来非常怪异的黑色长脖子的音箱,那一套白色的餐盘,那一条铺在宫洺公寓进门的那一条有着万马奔腾图案的地毯,那个穿着钢筋外套的小熊,那只蓝色的斜条纹的提包。我都认得它们。
我回过头看着自己身边头戴着白色绒线帽子,身上穿着朴素的灰色毛衣的简溪,觉得他和宫洺是那么地不同。他真好看。
我一把抱住他,把脸贴上他的胸膛,他的体温隔着毛衣传递过来。我可以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毛衣温暖而细腻的质感贴在我的脸上,我觉得特别幸福。我轻轻地说:“虽然你并没有像宫洺那样被名牌和物质装点得高不可攀,但是我更喜欢这样的你。就算你现在是穿着100块的毛衣,我也觉得你就像王子一样……”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他身体僵硬起来,我抬起头,看见他尴尬的脸色,我还正在疑惑,就在眼角的余光里看见了他毛衣胸口处那个小小的LV的LOGO。
我愤怒地指着他:“你!”
他后跳一步,举起双手:“我可以解释……我妈妈买给我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极其别扭地走出了恒隆。
身后是简溪追过来的脚步,还没等他走到我身后,我电话就响了起来,顾里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里传出来:“林萧!我在新天地,我刚买了一条KENZO的围巾,非常漂亮……”
我愤怒地挂上了电话!
雨水越来越多。
气温在飞速地往下掉。有几天的雨水里,混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掉在地面迅速地化成了水。
南湘的手机在上一个周末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把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看见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歪歪扭扭地流淌。这是很多很多的文艺小说里,都描写过的像眼泪一样的雨水。她把手机丢到床上去,然后转身出了寝室。
顾源在这一个月里,也只和顾里见了几次面。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只是他又问卫海借了500块钱而已。
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顾源送顾里回宿舍。在宿舍楼下的那棵巨大的榕树下,顾源把顾里紧紧抱在怀里,他问她:“我们到最后会结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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